先上一组大片。

夜色集贤亭

钱塘夜色

恋上南山路

醉美夕阳

西湖飞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天城,在哪里?”

冷峻的风,从黑黢黢的空中刮过,沿着犬牙交错的高耸檐廊,掠过清凌凌的湖面,悄然降落在夜的深处。

这是公元年的秋风。

这一年,在中国是弘治五年,大明王朝经历了奸佞当道、万马齐喑的成化一朝,抖落了一路的风尘,舔舐着满身的伤口,正在喘息着,低徊着,观望着,等待期许已久的辉煌。他们也许并不知道,令人兴奋的弘治中兴即将到来,因为一个少年的诞生,这些年、这些事,注定被写入厚厚的史册。

这个叫做朱祐樘的皇帝已经二十二岁了。五年前,在位二十三年的父亲驾鹤西归,老皇帝给他留下了一个糟糕无比的烂摊子。国丧之后,不到十七岁的少年朱祐樘无奈地扛起了大明王朝这沉甸甸的江山。他在即位初期便遭遇天灾人祸,黄河发大水,陕西闹地震;五年过去了,天灾人祸依然不断,广西古田壮族农民起义,贵州都匀苗民起义,件件都是麻烦事。

他是明朝十六个皇帝中的第九个,大明王朝的国运刚刚行进到半程,便已千疮百孔。未来,在岁月的古井里,静静地等候着他,像等候着一个力挽狂澜的巨人。很多年以后,历史,这个慈祥严厉又睿智的老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称号:明孝宗,而这少年确实不曾辜负过他肩负的这个江山。他宽厚仁慈、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一次次为濒危的王朝扭转乾坤。这一年,他又要出场了。

明孝宗朱祐樘

秋,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来临。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秋天。夜将要走到尽头,黑而且凉。启明星那如水波跳跃的音符,如常般照亮着无数后来者的征程。在地球的另一端,欧洲的史官谨慎地记录下这个日子——年10月12日。

两个多月前的8月3日,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带着87名水手,驾驶着“圣马利亚”号、“平特”号、“宁雅”号三艘帆船,离开了西班牙的巴罗斯港,开始远航。

海上的生活沉闷单调,水天茫茫,无垠无际。过了一周又一周,水手们沉不住气了,吵着要返航。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旅途中,哥伦布率领三艘帆船,经过两个多月的航行,前方仍然是漫长的黑暗。

10月11日,哥伦布看见海上漂来一根芦苇,他高兴得跳了起来!这天夜里10点多,他们发现了前面有隐隐的火光。第二天拂晓,水手们终于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陆地,全船发出了欢呼声。

此时此刻,哥伦布的内心洋溢着难以言表的喜悦,因为他坚信自己已经到达了亚洲的东部沿海,坚信自己不久就可踏上梦寐以求的黄金之路——中国。

传教士与中国友人在杭州

这其实是一次横渡大西洋的壮举。在这之前,谁都没有横渡过大西洋,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哥伦布也不知道。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站在船头,目光越过茫茫的海面,投向远方的海岸线。

他在寻找什么?

一座城市,一座马可·波罗所说的世界上最为雄伟、壮丽的城市——天城。找到了这座城市,就找到了传说中的中国!“天城,在哪里?”哥伦布自问。他不知道,是的,他一定不会知道,这座“天城”的中文名字就是——杭州。

“岩石,岩石!汝何时得开!”

然而,哥伦布错了。

10月12日,哥伦布带领三艘帆船,终于踏上了新大陆。他认为,这毫无疑问是他找寻已久的亚洲。但是,他错了,这是美洲。那时的人们根本不知道在欧洲与亚洲之间,还存在着一个美洲——哥伦布更是压根儿连想都没想到过。

不需要再讨论——究竟是人找到了世界,还是世界找到了人。哪里有比这更亘古的传说、更痴迷的寻觅?

天城——杭州,几乎可以认定是唯一曾经无数次托梦给西方、让整个欧洲为之迷醉的中国城市。

外国人笔下的杭州

史学家从残存的史料推测,西方人将杭州称为天城,源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谚语,口口相传中的天堂,毫无疑问就在中国。

可是——杭州,在哪里;天城,在哪里?

中国,又在哪里?

公元前2世纪后期,西方人通过横贯中亚的陆上“丝绸之路”获悉,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盛产丝绸的民族“赛里斯”;公元1世纪中期,西方人又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得知东方有一个被称为“秦尼”的国家。最初,他们认为,这是两个不同的国家,古希腊科学家托勒密的《地理学》则支持了这种误判。在他的著作中,托勒密言之凿凿地写道:

从欧洲最西端越过大西洋向西航行,距东亚并不遥远。在东亚地区有“赛里斯”和“秦尼”两个国家。赛里斯在北部,被群山环绕,这里有几条大河,它的都城是赛拉城,其经、纬度分别是°15′、37°35′。赛里斯的东面是未知的土地,它的南面则与秦尼接壤。秦尼的东面及南面都是未知的土地,西面与印度相邻。秦尼都城的位置是经度18°40′,南纬3°。秦尼的南部濒临一个“大海湾”……秦尼的海岸线沿着秦尼湾不断地向南延伸,跨过了赤道,最后与印度洋以南一个不知名的大陆相连,秦尼的著名港口城市卡蒂加拉就位于赤道以南的秦尼湾边,而这块不知名的巨大陆地西端又与非洲相连。这样,印度洋实际上是一个被陆地包围的内海。

托勒密对于中国的论述,长期影响了欧洲。就在整个欧洲为托勒密所误导、在一片黑暗知识的黯淡背景中屡屡冲破迷雾努力寻找中国的时候,有且只有一个名字,在他们的梦想中从未动摇,那就是作为“人间天堂”的“天城”杭州。

运河拱宸桥

找到了杭州,就找到了中国,就找到了天堂。

钱塘江

西方寻找天城的行动轰轰烈烈,找到天城的故事却是悄无声息——

13世纪中期,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的一名随从卢布鲁克从君士坦丁堡出发,横穿黑海,在克里米亚半岛上岸,一路东行,经过俄罗斯南部草原,进入蒙古高原,终于抵达中国。他试图继续向南方行进,找到长生不老的“蓬莱仙境”,然而,他失败了,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第一次将杭州的信息带到了欧洲,这些信息间或道听途说、真真假假,间或模糊不堪、以讹传讹,比如他说,中国有一座城市,城墙是用白银砌的,城楼是用黄金造的,而这座城市,就是古希腊和古罗马传说中的那个以丝绸著称的“赛里斯”。

半个多世纪后,一名意大利的传教士鄂多立克离开他的家乡诺瓦,从波斯湾乘船前往印度,又从印度经海路抵达中国,最后经过广州、泉州、福州最终到达杭州。此后,他沿着大运河来到北京,出河西走廊,沿着陆路“丝绸之路”到达西亚,最后返回故乡。他的身体在长途旅行中累垮了。去世前,他在病榻上将沿途所见所闻记录成书,不吝用最美的语言描述杭州:“它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确实大到我不敢谈它。它四周足有百里,其中无寸地不住满人……城开十二座大门”“城市位于静水的礁石上,像威尼斯一样有运河,它有一万二千多座桥”“男人非常英俊,肤色苍白,有长而稀疏的胡须;至于女人,她们是世上最美者”。

曲岸荷风

年,居住在法国南部阿维尼翁的教皇派出一个使团来到中国,其中一个成员马黎诺以非凡的热情记录了杭州:“中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国土最为辽阔,人民最为幸福。此国有一个著名的城市,名为杭州”。

16世纪末,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这个被大学者李贽赞誉为“到中国十万余里”“凡我国书籍无不读”的虔诚教徒,着手绘制很多种影响了整个世界的中文世界地图,他将其中最重要的一幅命名为《坤舆万国全图》,作为呈献给中国皇帝的礼品。在这幅气势磅礴的地图中,杭州相当准确地被标注在北纬30°的位置。

利玛窦在万历年间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局部),杭州被准确地标注在北纬30°的位置

16世纪始,从大西洋绕过非洲通往东方的新航路被开辟出来,越来越多的欧洲人来到中国东南沿海,他们逐渐认识了中国,认识了杭州。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此时的中国开始实行闭关锁国的政策,严守明太祖“寸板不许下海”的禁令。

年,意大利传教士范礼安描述“中国是个秩序井然的高贵而伟大的王国,相信这样一个聪隽勤劳的民族绝不会将使用其他语言和文化的朋友拒之门外。”但是,事实让他感伤。他远渡日本,遥望中国,大声呼喊:

“岩石,岩石!汝何时得开!”

“那么,光荣应该属于中国”

一去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神州?

保俶塔

摩肩接踵的人潮、美丽的湖光水色,逶迤苍茫的群山,是人间的海市蜃楼,是天堂的红尘景象,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八千年前,跨湖桥人凭借一叶飘摇风浪的小舟、一双满是厚茧子的大手,创造了璀璨的跨湖桥文化,浙江文明史从此上推一千年。五千年前,良渚人在“美丽洲”繁衍生息,耕耘治玉,修建了中华第一城,创造了被誉为中华第一城的灿烂的良渚文化。而今,这座有着八千年文明史、五千年建城史的天城,骄傲地向着生命的晨曦、向着饱满的成熟走去!

南宋李嵩《西湖图》

数千年来,这座叫做天城的古城,傲岸地俯视着接踵而至的拓荒者、朝拜者、淘金者、筑梦者、远征者,他们兴师动众而来,兴师动众而去。在朝圣的故事里,杭州是——有无数个前世、却是唯一可以今夜枕梦的城市。在游子的梦呓中,杭州是——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绿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在乡朋的宴席上,杭州是——为我踟蹰停酒盏,与君约略说杭州;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钱塘泻绿油。在远方的客人不辞万里的驱驰中,杭州是——一叶扁舟泛海涯崖,三年水路到中华;心如秋水常涵月,身若菩提那有花。

三潭映月

时间行进到20世纪三十年代,在遥远的不列颠群岛,年届不惑的英国生物化学家、科学技术史家约瑟夫·特伦斯·蒙特格马瑞·尼哈姆挽着他相交至深的中国女友沿着冰封的泰晤士河边散步,他在日记本上用中文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的名字——“鲁桂珍”。李约瑟端详自己的杰作,发誓道:“我必须学习这种语言。”接着,鲁桂珍为他取了个中文名字——李约瑟。

此后,这个有着中国名字的英国人由衷地对中国产生了兴趣,最后难以自拔地爱上了中国。

年5月15日,李约瑟正式向剑桥大学出版社递交了《中国的科学与文明》的“秘密”写作、出版计划。

李约瑟用这部著作科学地证明了,中国的文明不仅是东方文明的典范,更应该是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中国的光荣不仅属于中国,更应该属于全世界。

让我们随着时间前溯五个世纪,回到公元年。这一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由此开始了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推动世界历史的现代化进程。这一年,一个叫做朱祐樘的少年迅速地成熟了,他的面庞依然稚气,他的内心却已无比强大。他在紫禁城漫步,沉思;回首,远望。年轻的皇帝,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努力尽毕生之力,推动沉重的王朝、肩负古老的中国,让她重新萌发生机,充满朝气地向前奔跑。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秋天。夜将要走到尽头,黑而且凉。启明星那如水波跳跃的音符,如常般照亮着无数后来者的征程。

这一年的天城,正在数不清的困厄中挣扎。杭州府志载:杭州春二月,大旱;夏六月,大风雨,西山水发,大雨害稼;冬十一月、十二月,又大水,城墙崩坏,街市可乘舟而行。与此同时,仁和县虎灾数年,民饥而难。少年皇帝悯恤众生,赈济灾民,安抚百姓,并着令杭州府免征一年税粮,百姓终于得以喘息,安生。

一时间,政治清明,经济繁荣,百姓富裕,朝野称颂。

昨天的天城——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今日的杭州,今日的中国,抖落风霜,扬鞭奋蹄,努力找回欧洲两千余年的憧憬,找回古老东方永远不老的情怀、永远不曾变凉的热血,找回这个世界回家的识路地图。

拿破仑征战沙场数十年,创造了无数军政奇迹与文化辉煌。回顾自己的一生,他意味深长地说,世上有两种力量:利剑和思想;从长而论,利剑总是败在思想手下。诚哉斯言。

几度梦里回天城,教人怎不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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